见陆韬保持沉默，言铭也不在意，继续梳理脑中思路，叙说下去：“本来按照‘正常’的事件来看的话，我也很难发现两者的联系。但是你的这个‘人杀人，人变鬼，鬼杀人’的思路，却给了我启发。”
他观察着陆韬的表情，放缓加重语气说道：“所以这都多亏了你啊。”故意说成是对方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，露出破绽。
“哼，我知道自己的清白，没必要向你证明。反正我没有杀害她们的理由。”
啧，还不上钩，看来要加点重料了。
“是啊，‘理由’——或者说‘动机’，确实是很重要呢。毕竟你看上去也不像是什么随便杀人的杀人鬼——不然我现在估计已经没法继续说话了。”
看来可以排除掉他是满足杀人嗜好的杀人鬼这条了，那么，他确实具有某种不为人知的动机。
某种，必须把受尽折磨的女性杀死的动机……
不是把女性折磨而死的动机，而是把受尽折磨的女性杀死的动机。
那显而易见的，只有——
“你的动机就是，为了让她们变成‘鬼’。”
没错，这就是死者的共同点。
“为了把她们变成‘鬼’？”他拔高声调，语带嘲讽，仿佛这样就能掩盖面色的发白：“可笑，我又不是什么天师巫师，就算她们真是我所杀，也绝不可能把她们变成鬼。”
“确实，至少目前来看，并没有你曾接触过这方面东西的迹象。”言铭点头认同。
“哼，你也知道自己愚蠢——”
而理所当然的还有一个但是。
“但是！你不能，不代表那只乌鸦不能。”
言铭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严肃，厉声说道：
“你在游戏开始前就已经认识那只乌鸦了吧，它就教导了你怎么把一个受尽折磨的女性变成‘鬼’。”
“你和它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呢？是楚未然受到谢玉铎三人**之前，还是在那之后？”
他显得一脸愕然：“你怎么——”最后还是紧急把后面的“知道”咽回去。
“哼，我还知道当时楚未然给你打了电话。”言铭语带嘲讽的说道：“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，在被熟悉的男友折磨后，最后还死在了‘最好的朋友’刀下。”
陆韬面色苍白，一言不发。
眼看如此，为了让效果最大化，就像昨晚针对吕维轩所说出的尖刺的话一样，言铭决定加大话语的锐利程度。
“我猜你甚至知道楚未然即将被**这件事吧？眼睁睁看着自己的‘好友’陷入虎穴却无动于衷，看来楚未然真不懂看人呢，身边最亲近的两个男人——”
“你给我闭嘴！”
陆韬终于忍受不了爆发了，双手紧握住言铭的肩膀，把他压在阳台的墙壁上。
肩膀传来的疼痛让言铭皱了皱眉，不过眼看开始起效了，他得捉紧时间。
想让一个人暴露内心，最方便直接的办法，不是一步步了解他、顺从他，最后撬开封闭的心房，而是……
“‘活该她选择了那个男人，而没有选择我’……”言铭低声说的话让陆韬一僵，“你当时，是不是浮起这个想法了？”
言铭一把拍开对方松动的双手，揉了揉肩膀，继续说道：
“你的动机所在，确实是我一直以来的谜——直到刚才，你亲口把它说出来。”
“‘只要掌握鬼死前的执念，就相当于掌握了它’。”言铭把脸凑近陆韬，直视他的双眼，让他没法躲避，说出那句话：
“在她死后完全掌握她的感觉，怎么样？是不是很爽啊？”
这句话一说出口，言铭就有种自我厌恶的感觉——
现在的自己，未免太过人渣了。
陆韬双眼猛地睁大，愤怒的表情涌上脸颊，变得通红，张嘴想要反驳，然而紧接着想到什么，通红的脸上又夹杂着苍白的颜色，浑身发抖，连瞪视着言铭的双眼都开始逐渐失焦。
“咚！”
他突然狠狠的把双拳锤在洗漱台的瓷砖上，震得上面残留的洗衣粉末抖了抖。然后他深呼吸了口气，似乎想要冷静下来，然而却不小心吸进了洗衣粉，立即弯腰咳嗽起来。
“……”
这人好逊啊。
最后他停止了咳嗽，重新直起腰来，面色也冷静下来，仿佛变了个人般，表情严峻，眼神冷厉的看向言铭。
只是回想刚才那不忍直视的画面，言铭就怎么也没法对他的这副姿态认真起来。
“收起你那愚蠢无聊的猜测吧，我和她之间的关系可没有那么庸俗，无论是我杀她，还是她变鬼，都是经过她同意的。”
言铭面色不变，却在心中猛然深吸了口气，然后缓缓呼出来。
……而是，跟他说反话，故意唱反调，刺激他，让他不得不把真实的内心呈现出来，用来反驳这些凭空猜测的谣言谬语。
特别是在连对方也不能完全否定自己没有产生过这些‘低劣的，会让人自我厌恶’的想法时，就更是不得不用内心的话来说服别人，同时说服自己。
——正题，终于来了。
“在那晚她打电话叫我出来，告诉我那件事时，你无法想象我当时的震惊和愤怒。”他语气沉重，眼中流露出厌恶的情绪，里面还伴随着怒火，不知道是在针对谁——
是刺激他的言铭，还是犯下这事的三人。
又或者是如此做了的自己。
“而那头乌鸦，就在那时出现了。就在我们手足无措、悲愤绝望时出现了。”他努力压抑着自身的情绪，把当时的情况阐述出来，如同在寻求谁的谅解：“它告诉了我们复仇的方法。当时我是反对的！但是，未然她，却决定实施这个方法，并且哀求由我来杀了她。”
即使他努力绷紧脸，但眼神中仍不可抑制的出现痛苦的神情：“我能有什么办法？她第一次请求我帮她做一件事，却是杀了她……那副表情，我没法拒绝……”
微生葵说过即使只是变成一般的鬼魂，也不是那么容易的，对生前某事怀抱强烈的执念只是条件之一。现在看来，果然是那头乌鸦出手协助了他们。
“所以，我把她杀了。”语气几近平淡，仿佛放弃顺从：“因为她看着我下不去手，所以我让她闭上眼。最后，我眼睁睁看着血水从她的喉咙、从她的口鼻涌出来，看着她在失血过多之前，就因为窒息痛苦而死。”
他吐出一口气，说道：“然后，不知道那头乌鸦做了什么，我看到她‘复活’了。从她死去的旧躯壳上，所诞生的新生命。”想起当时的场景，他的嘴角不由得弯起弧度，眼神放远，声音放轻：“那是如此的纯净，月光径直穿过她的身体，就像是林间精灵一样，从未被这肮脏的世间玷污过。”
言铭想了想栾未槑那就像是一般人的样子，进而想到肉胎人，再到昨晚怨愤的杨雪莹，然后是今天三只女装鬼，确认了一件事——
他的审美观绝对异于常人。
言铭打破他对过往的追忆，直接说道：“然后你们商量好怎么复仇后，就在三天后的晚上，对那三个人实施计划。”
被言铭打断，他也不气恼，平静的点点头：“未然需要时间熟悉她的能力。那只乌鸦告诉了我们一些天师和鬼魂的知识，所以最后我们决定让那三人失踪，这样可以避免被怀疑。”
也就是说一开始他们的确有想过掩藏痕迹……只不过由恶意所产生的恶鬼，终究还是失控了。
就算真的是精灵，只要出自人手，就不可能不染尘埃。
“那后来那一系列失踪事件，也是楚未然干的吧？”
陆韬沉默半晌，言铭也不催，片刻后他才缓缓启口道：“我不知道未然是怎么把那三人解决掉的，但在那之后，她就开始变得，有点奇怪。但当时我没多想，因为复仇完毕了，而未然也继续存活下来，我本还打算着出去打零工赚外快，在外面租间房子可以一起住。”
小伙子想得还挺多的嘛，不过那种状态，真的能称之为“活着”吗？
“直到……”
把深埋心底的秘密吐露出来，让他心中压力放松一般，话语越来越顺畅，也越来越平和。
“我一周后在新闻里看到又失踪了两个人，才意识到，未然的复仇，没有停止。但是，我心底还是有那么一丝期望……毕竟，未然和我待在一起时，明明像个平常人一样微笑，一样说话，即使在她还活着的时候，我都没见她这么开朗过。”
“所以，复仇已经结束了，那两起失踪事件只是凑巧而已，和未然无关——我这么安慰自己。”
“然而，当我装作无意的提起这件事时，她却毫无隐瞒的承认了是她所为，在那刻，我心中的希望被打碎了——明明，即使只是骗骗我也好啊。”
他叹了口气，说道：“我也劝过她停止，但是你知道她是什么反应吗？”
“她露出那副温柔的微笑，轻声细语的对我说——已经没法停止了哦，但是，你会继续帮我的吧？因为，这是你亲手开启的。”
苦涩仿佛要从他脸上漫溢而出，当重复完这句话后，他的双肩都塌了下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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